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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玉米田烏鴉異象
部分是湛藍小部分混雜些許稀稀落落雲點。公路兩旁玉米田兀自努力抽穗著,除了偶爾有車輛疾駛而過的引擎聲提示凡間的存在,這處平原野景籠罩著空蕪寂寥...我看到那群烏鴉仰首望天、不知是中邪還是等待什麼事件降臨。
從愛荷華市到滿喜鎮若是開車沿著218號公路一路南下大約是80公里的路程,依照當地速限規定最晚一個小時即可到達。我在南下218號公路經過Swedesburg瑞典堡附近的玉米田見到一群烏鴉排列整齊蹲在路邊、無聲無息仰首望天,他們似乎在等待什麼...眼前這款異象令我分心了。
橫貫新大陸的西行列車California Zephyr加州風情號每日只有一個班次,會在下午五點五十九分停靠在滿喜鎮火車站。我這次長途旅行提早出門,從愛荷華市開車南下、經過瑞典堡看到218號公路旁玉米田那群不聒噪無聲無息仰首望天的烏鴉異象。估算到滿喜鎮搭火車的時間尚早,索性下車走到玉米田那邊,與烏鴉們隔著友善的距離、雙臂環胸佇立端詳,看看到底是什麼情形。
仰首望天的鴉群其中一隻年紀較小、心性稍嫌浮躁的小鴉鴉看見我了,它轉頭盯著我看,突然悶聲急促地發出『嘓~嘓嘓~嘓嘓~』的短句,舉起右邊的翅膀搧了搧,又舉起左邊的翅膀搧了搧......這時其他的烏鴉也發現我的存在,他們不再仰首望天了,紛紛轉頭朝向我,不過依然不發一語。
氣氛有點納悶。我也仰起頭望了望天,轉眼又看了看他們。說:『嘎啦~你們在看啥?幹嘛呆呆蹲著不飛呢?』
『嘓嘓~嘓~』出聲的還是那隻小烏鴉:『呱啦~我們在等你呀~你幹嘛不飛呢?』它蹦蹦跳跳來到我跟前:『呱啦~你怎麼是開車過來呢?』
這下我笑了。這次往南到滿喜鎮搭火車、218號公路南向這段從來沒走過,也不知道中途在瑞典堡這裡還有一群烏鴉認識我,甚至還在等我。
『嘎啦~你們怎會認識我呢?』我問。
『呱啦~』『呱啦~』『呱啦呱啦呱啦~』烏鴉漫天飛起、黑鴉鴉繞在我頭頂上盤旋飛舞、亂紛紛吵嚷半晌復又停落在地上,還是齊齊整整排成一排,側著頭看我。
『呱啦~我們以為你會從北方飛過來呢!』還是那隻多話的小鴉鴉張口對我如是說:『呱啦~我們大夥已經等你好幾天了~』
後面還有故事牽連,那隻多話的小鴉鴉姑且就稱它叫做「小呱」好了。
我起心動念的剎那間大致上就明白了。之前烏飛在Van Buren凡布倫街那棟老屋居住的時候,只要不是下雪天、天氣清涼的季節,他慣習會騎著那台Made In Taiwan台灣製的捷安特小越野車去愛荷華downtown市中心Old Capital舊首府地標附近的「凡艾倫Van Allen Hall大樓」電漿物理實驗室,那烏飛的鳥事話題就是從這兒說起的。
『嘎啦~這都是之前烏飛搞出來的鳥事哪!』我對著眼前這一排蹲好蹲滿的烏鴉們嘆道:『嘎啦~你們怎麼認識烏飛的?他死了嗎?』
這個時空的過去現在未來所有一連串發生的鳥事、在某個區間場域裡和烏飛是有關連的。我以為一旦搭火車遠遠離開愛荷華就撇清沒事了,沒想到因果consequence牽連、還是讓這群烏鴉在218號公路通往滿喜鎮中途瑞典堡的玉米田給堵上了。
『嘎啦~烏飛他死了嗎?』我問小呱。
『呱啦~烏飛他沒死~』負責說話的小呱接著回答:『呱啦~不過他現在怪怪地~』
『嘎啦~咳咳....』跟烏鴉說話其實蠻傷喉嚨的,我問:『嘎啦~烏飛他沒死就好。』
下午的陽光映照在愛荷華的田野綠意燦然。時間尚早,距離滿喜鎮火車站列車到站的五點五十九分還有好一會兒。我估計從瑞典堡這裡再開車過去不過廿分鐘左右,搭火車之前還有時間和這群烏鴉敘話耗一下。
『嘎啦~你們大王在哪裡?你們這裡的巫婆又是誰?』我問。
嚱?所謂的烏鴉大王就是在地巫婆手底下爪牙群的首席飛將軍,以他們黑羽部隊的術語來說,就是負責統籌在地巫婆吩咐交代的跑腿打雜瑣事、探聽八卦情資、清理路殺動物腐屍、四處收集輔助巫術的零碎小物、還有暗地裡打理一些不為人知狗屁倒灶、貓捉耗子的鳥事...不過這些鳥事據我所悉都和狗狗放屁無關,反倒是和卡通裡那一對活寶、一隻帶頭精賊吉娃娃和一隻跟班傻憨肥貓有相當隱喻的牽連。
『呱啦呱啦~』鴉群當中一隻年長的烏鴉說話了。看來我問到關於巫婆的事已超過原先那隻年輕代言烏鴉小呱的層級,所以由這隻老鴇負責說話:『呱啦呱啦~我們的巫婆死了。』
『嘎啦~你們的巫婆死了?怎麼死的?』我突然意識到這問題問也是白問,因為烏鴉絕對不會告訴你這些的。死忠爪牙個性如烏鴉是不會將邪惡主人的死因對外透露,就算你比他們會飛也不行。
『嘎啦~算我廢話沒問好了!』我轉頭準備離開,我的車子不能停在路邊太久,怕會有好奇又好心的在地農夫過來詢問要不要幫忙,要是有州警巡邏路過、見到我和一群烏鴉在這裡糾纏囉噪,那耽擱盤問在所難免。西行的火車一天只有一班,錯過今天那可不行。
『呱啦呱啦~我們的巫婆死了~你不想見烏飛嗎?』小呱熱切地仰頭看我,噗了噗它的小翅膀。陽光普照綠意燦然的玉米田一片靜寂,隱約可聽到玉米抽穗窸窸窣窣的聲息...幾隻蜜蜂和飛蟲四處梭巡,天大部分是湛藍小部分混雜稀稀落落雲點,初夏的愛荷華田園景致在單調中鋪陳得靜美非常,微風習習飄散著眾生茁然的甜香氣息。
烏飛?好久以前因為三姑娘的事件之後我已經對他心灰意冷了。我曾經試著當他的守護者,但是因為過度保護他而遭到那婆娘閨蜜黨羽的暗算,害我差一點毀了翅膀。
我被那群毒婦使出陰狠賤招而折了羽翅,最後不得不狼狽離開惡鬥現場...那是上一個雪季發生的事,之後我隱遁到國境北界Voyageurs毛皮獵人的冰封水域療傷冬眠,等到春暖雪融我再回去愛荷華市原先烏飛在凡布倫街居住的老屋,當時反正無聊無處可去,就一時興起化身avatar他的樣貌,繼續留在凡布倫街那裡居住、繼續幫他付房租、繼續代他到物理系帶大學部物理實驗教課領獎助金。
這些avatar化身細節沒什麼好交代的,就像是西遊記裡孫猴子拔出一根毫毛變化替身與大魔王應對進退如此那般...當然我比孫猴子的毫毛替身神通廣大多了,只不過要儘量裝得像是孩子氣的傻烏飛卻三不五時出點狀況有些卡卡拐拐不大靈便。
『嘎啦~』我問:『我現在不想見烏飛,既然巫婆死了,你們的帶頭大王又在哪裡?』
『呱啦~大王就在那邊~』這時每隻烏鴉都搭上話了:『呱啦呱啦呱呱啦~大王一直都在那邊~』
我往玉米田彼端望過去,一隻落寞的烏鴉遠遠蹲在一具稻草人的頭上。稻草人大概是這片田地的農夫讀過Allan Poe愛倫坡或是Stephen King史蒂芬金的驚悚小說得來的靈感、紮出這尊稻草人用來做為趣味裝飾藝術用的。
陽光暖洋洋照著古怪滑稽的稻草人,是用去年秋季乾枯的玉米稈葉紮成,還穿著紅色蘇格蘭花格子襯衫,頭頂斜戴著一頂老舊愛荷華大學的Hawkeye鷹眼帽子...那烏鴉背對著我,我猜他從頭到尾都蹲在稻草人的頭上,我和烏鴉們之間的對話他只是遠遠默默地聽著。
愛荷華大學的Hawkeye鷹眼帽子
紅色蘇格蘭花格子襯衫
(烏飛昔日遺物示意圖)
我看著他的背影,臆然頓生莫名煩惱困惑...我知道了~他就是烏飛!他與三姑娘還牽扯到瑞典堡這裡死去的在地巫婆...嚱?他倆之間的情孽糾纏到底還是悲劇收場,最後淪落到瑞典堡218號公路旁玉米田和這幫烏鴉鴉們廝混接續殘留的人非人黑色童話。
我就要去搭火車了,不想因為烏飛後續枝節的鳥事而耽擱,就麼遠遠對著稻草人那隻烏鴉喊道:『飛~你好自為之吧!』
『看來烏飛是被臨死之前的邪惡女巫狠下毒咒變成烏鴉了。』我暗自嘀咕卻不想尋思因由,開車之前只是向那群蹲在路邊的烏鴉們交代:『嘎啦~兀那巫婆死就死了,等我旅行回來再說吧~』
我之前偶爾會跟隨烏飛從愛荷華市往北方的地帶開車閒逛,最常走的是這一條218號公路和380號高速公路合併的那段,那是要到Cedar Rapids松湍市機場接送朋友或是他自己搭飛機的大路...再往北218號公路就縮小成二線道小路,若是經過Waterloo滑鐵盧往北直直開,可到明尼蘇達紅葉秋濃的湖區露營...若再繼續往北穿越多湖的明尼蘇達全境,那就到了國境北界Voyageurs國家公園昔日毛皮獵人小舟匿蹤穿行的淼茫水域。
Cedar Rapids松湍市在電影《Green Book 幸福綠皮書》
鋼琴家Don Shirley全美巡迴演奏地點在電影中有演奏場景
他教Tony寫情書給老婆那段也是以愛荷華的美麗平原為題
國境北界隔著淼淼水域對面就是加拿大。烏飛說他開車去過加拿大,不是從這裡、也不是從東岸大瀑布那裡。他說是某次因為即興的心情,飛到西岸華盛頓州然後從西雅圖租車沿著太平洋東緣的5號州際公路往北直直開到加拿大溫哥華找他姑媽。
『為什麼是姑媽?』當時我問他。
『沒為什麼。』他淡淡地回應:『小時候老家在屠宰場內雜院的時候,加拿大的姑媽姑丈回台灣曾到過我家探視過我們。』
『那又怎樣?』我再問。
『感覺他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姑丈很紳士地跟我握了握手,還用英語向我問好。』烏飛繼續解釋他的童年片段場景:『那是我第一次和人握手問候,在那瞬間我看到了有山水倒影的天外飛來景象。』
在姑媽家住了幾天,後來他開車從加拿大溫哥華南下回西雅圖的半路上離開5號公路,走山路往華盛頓州的海岸山脈峰頂看雪景,差一點迷路在山裡而錯過回返西雅圖機場歸還租車和搭機回愛荷華的時間。
烏飛到華盛頓州海岸山脈峰頂看雪景中途
有山水倒影的天外飛來景象?我想我知道什麼印象烙在他的童年記憶了。嚱?忽然我聯想到喬安琪,那天外飛來惡作劇的傢伙肯定將烏飛的童年搞得詭異不堪、令他常時分神偏離方向而去找尋臨機靈感的怪想念頭。
218號公路瑞典堡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三分,離滿喜鎮火車站列車進站的時間五點五十九分還早。我頭也不回開車離開玉米田的烏鴉場景,身後的烏鴉異象經過對話之後不再是異象,只是單純融入愛荷華初夏的陽光燦然暖綠鄉野。
過了這個夏天玉米就會結穗飽滿,旅行結束我回來再經過此處時,曾經發生過的烏鴉、烏飛、死巫婆、三姑娘的往事,不過只是日後似曾相識deja vu的驀然錯解巧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