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飛前傳 Regarding the Flying C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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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Andres Leo 劉大元


05. 輾轉夜深鹽湖城

火車到鹽湖城時已經天黑了。之前在電話中烏飛的大學同學徐瑜說不知道火車站在哪裡,所以相約在摩門總壇碰面。那個地標在地人都知道,至於我雖然不是無所不知,必要時總有方法到得了。

『喂~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徐瑜見到我當然開心,畢竟他和烏飛在大學時是哥們。當然他肉眼凡胎看不出我和烏飛有何不同,除非是烏飛他媽那種等級的巫婆或許才識得吧我猜。

我可以感受到烏飛和徐瑜他們幾個哥們在大學時廝混打屁的大概,凡事言不及義卻又頗富哲理,見事路過都有話頭可以扯上老半天,只差沒披著白袍宛若古希臘列柱學院的哲人哲語...這大概是當年他們那群念物理大學部、尚未留洋進研究所被更繁雜進階的量子力學各式理論場論弦論搞瘋成一本正經學究腐儒、為爭取研究經費心機計較之前的天真年紀。

『我給你看幾樣東西。』晚餐之後回到徐瑜的住處,我從衣袋裡掏摸出之前小呱那群烏鴉叼給我的瑣碎玩意,擺放在茶几上和他一起審視。

『靠?這些是啥嘛玩意?』他端住眼鏡湊近細看。

『我哪知道~』我笑了:『路上朋友送的,您認為呢?』

這小子別看他吊兒郎噹骨子裡卻心細得很。只見他將茶几上那些小玩意東擺西弄,不時撿起一枚放在眼前煞有其事左瞧右看,放回去又起身站起來俯觀全局,只差沒長吁一口大氣活像個卜卦算命仙的態勢。

『喂我說!飛~』他指著其中一枚深綠色鈕扣,側頭看我:『這好像你以前那件夾克上頭的~』

『啥夾克?』我問。

『你以前在光譜實驗室時穿的那件灰藍夾克啊~』

『喔?』我所感應到的烏飛記憶裡這事有點模糊,因為之前烏飛對於在椰林大道物理館光譜實驗室的事沒多說、和珊瑚潭晨釣時間凝凍瞬間我感應到的一時連不起來。

『那又怎樣?』我又問。

『是沒怎樣~』徐瑜說:『你每次都穿同一件夾克,如此而已。』

茶几上其他的東西他都覺得沒什麼好說的,還虧我(陶侃我)為什麼路上朋友會給我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

我突然心念一動,將皮夾內烏飛藏的咪仔那張相片找出來遞給徐瑜,問:『這人是誰?』

『嘿嘿~』他笑了笑:『她我見過一次,你大學時的小女朋友啊~有一次你晚上偷偷帶她進光譜實驗室,後來差點給物理系看門的管理員那位很兇的伯伯逮到~』

『媽的!那傢伙可兇哩~』忽然間故事拼圖好像銜接起來了。

『對啊~』徐瑜又說:『不像之前的那位謝伯伯人超好,對我們這幫物理系學生都很客氣。』

我問徐瑜有沒有酒,他說猶他州禁酒,買酒得到隔州內華達,就算沒禁他這裡也沒有。兩人只好泡茶聊天,舊事重提往返對答之間我漸漸明白烏飛以前在大學時椰林大道旁那棟老舊物理館發生了什麼鳥事。

(按:猶他州禁酒令後來因為2002年舉辦冬奧就解禁了)

與凡人類徹夜深談時機偶然且費神,但如果我想瞭解某件事的話又不得不如此。我想要解除烏飛身上的死巫婆魔咒,之前小呱那群烏鴉臨行前叼來車站月台給我那些零碎小玩意讓徐瑜看過、聊過往事、牽扯些不著邊際的話題,突然間我問:『你們這兒哪裡有礦坑對外開放進去底下的?』

『好像郊外小鎮有一處銀礦博物館,你問這幹嘛?』

『沒幹嘛~明天帶我去吧。』

『帶你去好啊~不過你自己下去,我在上面等你。』

『我明天晚上的火車去舊金山。』

『好哇~那明天我帶你四處逛逛,順便去銀礦博物館。』他打個哈欠說:『晚了~早點睡吧。』

我躺在沙發上望著黑暗客廳天花板的小燈餘光發呆。烏飛在凡布倫街那棟老屋租的套房工作室雖然有一張小床,但他習慣在魚缸旁的那張舊長沙發上睡覺。晚上關燈之後他有時會點亮魚缸頂蓋的燈看著紅金魚和它一起失眠。

那只魚缸是二呎立方體造型水族箱,底下有魚缸一倍半高的木架基座,水族箱頂蓋與底盤是紅色的,基座漆成白色,整體看起來像是三張麻將牌立疊在一起...這是當時在凡布倫老屋烏飛對我的描述。

『就是上面一張么雞、底下兩張白板』烏飛這樣比喻很奇怪。

『為什麼是雞不是魚呢?』當時我問。

『麻將牌又沒有魚。』他回答得連自己也覺得牽強。

烏飛對於他的魚缸造型之麻將牌描述
烏飛對於他的魚缸造型之麻將牌描述

和他在凡布倫街老屋聊天時,烏飛對我說起會買那一只魚缸的因由純屬意外。

愛河華市北郊的City Park市立公園就在Mayflower五月花宿舍隔著愛荷華河兩岸,烏飛有時下課後會到公園河邊草地小坐、發呆望著河水靜緩流逝、映照對岸的五月花宿舍大樓還有背後的山景天空。

愛荷華市下雪天北郊出城路
愛荷華市北郊出城路
右前方不遠就是五月花宿舍
左前方過河就是市立公園
(攝於烏飛第一個雪季開車)

那棟五月花大樓學期間是研究生宿舍,背後有一座滿佈樹林的山丘。大樓每年夏天開放給當時聶華苓主辦的國際寫作班的作家們充當住宿集會所。不過他喜歡待在公園草地這邊的河岸隔水發呆倒是和寫作無關,他只是習慣看著有水有山的地景獨自安靜胡思亂想而已。

聶華苓就住在五月花大樓後面山丘的樹林,烏飛曾到過她家一兩次,他不是單獨去的,還有一群眾星拱月的台灣學生朝聖似地聽聶先生敘說往事。烏飛印象中她家牆上除了幾張南島面具之外,還掛著一幅劉國松的畫,畫中他依稀看到未來將臨的海景,當然這些幻景自己不懂也不能說。

公園河岸草地附近有一方池塘,冬天結冰時會有小孩家到此溜冰玩耍。到愛荷華的第二個夏天,他開車到市立公園閒晃餵鴨子,路經那處池塘時下車走到池邊看蓮花,突然間他發現有幾條橘紅色的錦鯉,驚奇新大陸中西部野地竟有此活物。童心又起趕忙從後車廂拿出釣竿和吐司麵包充當魚餌,結果竟然釣上來兩條錦鯉,每條不到一呎。

當時不知是哪根筋不對,臨時用水桶裝著兩條錦鯉(他的後車廂塞滿釣具冰桶水桶撈魚大網子日後又添加一堆露營等雜物)開車直奔賣魚的寵物店,緊急跟老闆說要買一只魚缸還有水族箱週邊附加設備...『大概花了一百多美金吧好像蠻多錢的。』烏飛對我描述魚缸的始末之後如此結論。

『那兩隻錦鯉呢?』我只是隨口問問,其實對這些瑣碎俗事並不是很在乎。

『後來半夜死掉一隻,我連夜緊急開車將另一隻錦鯉放回公園池塘去了。』

『那現在這隻紅金魚又是怎麼回事?』我問。

『有魚缸沒魚也不行啊~』他說:『後來我又去賣魚的寵物店買了幾隻熱帶魚混養著,最後只剩下這隻紅金魚存活下來。』

『嗯。』我盯著那隻肥頭胖肚的紅金魚恍惚說道:『你這傢伙應該可以活到很久很久烏飛離開這裡之後還繼續活很久很久...。』

俗諺:人怕鬼,鬼怕神,神怕人自作孽。

鹽湖城的夜兀自流轉,我躺在徐瑜家客廳的沙發上神遊各種可能。死巫婆的魔咒難解就像凡人類的自由意志是難以逆料的謎團,我可以去找巫師來解決這般棘手的麻煩,然而這段時空所在由不得我與巫師見面的serendipity造化機緣,既然當初阿爸父沒說,我也就不能強求。

之前聽一隻貓說巫師在拉斯維加斯,不過凡布倫街老屋旁大桑樹底下那隻拉布拉多大黃狗狗說巫師曾經在猶他州某處礦坑出現過。

老屋旁大桑樹底下那隻大黃狗狗是烏飛和我都認識的,不過認識歸認識,狗話也許只是群體間吠來吠去的傳言。

至於貓說巫師在拉斯維加斯?那隻花貓是烏飛在賣魚的寵物店認識的,烏飛每次去寵物店買魚飼料等雜物用品時總會和貓咪玩耍說話...不過他沒有養貓的念頭,可能是小時候屠宰場內雜院家裡只有養狗養魚養鳥的經驗。鄰居倒是有一隻老貓,那隻可憐的貓咪常常是狗狗和小孩們戲弄追逐的無辜對象。

『為什麼巫師在拉斯維加斯呢?』我曾經問過寵物店的花貓。

『我也是聽烏飛說的。』那貓竟然如此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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